大崎三石

《因缘生》 更文

文案:

先生为她守了这半世的山青月明,她何曾不知。

且这一生算是颠沛流离,独独先生是她唯一的归宿。她选择守候的,不过是先生能够安稳的在她面前,用一贯的口吻唤她。

只是她没想到,会有那么一日,先生为了守住她的一席容身之地,而毁掉了其自己的半生的清节。

“你知道这天底下有千百种走法。我这一步是为了你,以前的、今后的…步步也都是为你。”他静静看着她,眼里的光再没有闪烁过,“你怎么就一点儿都不明白呢。”





“姑娘”,先生落了最后的子,缓缓抬眼,“雁门雪寒,姑娘请回吧。”

良缘站在亭子边,从刚才便毫不动声色,双脚已是冻的通红,听了他这么一说,才挪动半步,“先生。”她唤,“良缘跟着先生也有十二载了,如今先生说什么也不愿留良缘下来,良缘无话可说。”她蹲下来,用手捂住双脚,“但求一缘故,得了便离开。”

先生生得是真的好看,良缘这么看了十二载,依然觉得世上无半人可以与先生睥睨,本以为能就这么看一辈子的,只是从半月前,先生便托人赶她下山。

先生站起来,将身上的貂裘大衣脱下来罩住她弱小的身躯,差了人将她扶起来,半句未言只身离开了。

良缘憋了半天的泪,一下子涌出来,丫鬟见她如此,有些不忍心,“先生这么做一定有缘由,小姐你莫要再伤心了。”

姑苏城依旧是灯影绰绰,良缘一手搭着先生的貂裘大衣,一手握着下人给她的这几日的盘缠,在街上走着。

一月之前她还是先生最贴身的姑娘。先生整日教她念书,写字。教她弹琴作诗。她真想不明白,先生将她赶下山的用意何在。她顿了顿,今日的昭和楼里不来说书人,要该怎得打发时候。

“姑娘。”有人凑近低声叫她。

良缘抬眼,那人递上一张传信。还没等她留住人,那人已悄声从巷口拐弯的里道溜了。

她不敢再去思索,拆了信念起来。

“左三爷一案,有冤。今下落不明,望相助。”

她不由得手抖,先生?先生的案子。

什么案子。

等她牵了马赶到左思山庄的时候,山庄里已经没了半点儿活人的踪影,她吓得跪坐在地上。

是了,这就是先生赶她走的原因。她闭上眼,令人手足无措。眼下先生必定是下落不明,应不是被抓了去的。既然有计划将自己赶出去,必定是给自己也做了别的什么打算。她用尽力气,支撑自己站起来,却后怕的不行。

先生断不能出事。

她想得急,不一会就又瘫软在了地上。

“良缘。”有人唤她。

先生?这声音…她抬头去寻,左越因正从假石侧走出来,他身旁也没有人,依着高石,皱眉看她。“我让你离开,你怎么回来了?”

她也忘了自己处在的状态,打量着他身上有没有伤痕,“我接到了传信,先生遇难怎能不告诉良缘…”她阐述着,说着说着情绪便失了控,“良缘并非贪生怕死之人,先生存良缘存,先生亡良缘亡。”

左越因没有回答什么,只是静静听她用着颤抖的声音柔软地表达她对自己的感情。句末,他才叹了口气,幽幽得说,“这回…是先生的错。良缘别责怪先生,可好?”

她明亮的眸子闪着光,脑子里竟闪过失而复得的念头。“好,”她念着,站起来,跌跌撞撞得跑过来牵他,“先生接下去的打算是?”

约摸着隔了大半个月,事情终究算是给上了一个说法。

只不过也只是一个“说法”。

左思山庄的人全被完璧归了赵。大家心里都有数,不过是江湖上的流言蜚语罢了,上头当朝的窥探左思山庄也有些时日了,找个理由发发威。但真要想囚了左少庄,倒不现实。

“左思山庄是出了名的天下之眼,当家的左山庄更是天底下屈指可数的棋术天才。一步一步如何走下去,没有人比他算得更清楚。更何况,左山庄手底下护着他的人都是甘愿为他卖命的。”,说书的人站在高台子上,一板一眼得说着。

良缘本想听前几日落下的《红楼梦》下篇,结果听说书的扯到自家先生,自觉好笑,想回去告诉先生,便转身揣着左越因吩咐她买的东西走了。相比姑苏城里人的关注,左越因倒是坦然。他依在湖亭的吴王靠上,望着求学的两名孩童对弈。湖光潋滟,凌波微光映着先生的脸庞,场面实在美得不真切。她本以为自那日起,这样的场景就再也见不到了。她有些庆幸。

“先生。”良缘唤。

他抬眼,“回来了?”他顿了顿,抬手挥了一下,两名男丁端着棋桌,带着孩子们往侧边下去了。

亭子里只留了良缘和他。“不是说,想听红楼梦的下册么,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。”他欠身,示意她坐到身边,“红楼梦说起来我觉着并不适合,不过既然良儿喜欢,先生也已经准备一册。叫人给你送了去,以后不必晒着太阳费劲等着了。”

“先生,”她不答他那番话,只顾自言自语道,“说书人今儿说先生被冤了,说朝廷要寻先生的麻烦。”她起先笑嘻嘻的,说到后来,她抿嘴,“良缘不想先生出事。”她说的很没有底气。这是先生自己的事情,这些事情之前她从来不参与更不敢关心。可自半月前一事起,她就不由得后怕。

左越因听得半是认真,又半觉着她的表情丰富很是有趣,最后竟笑起来,“先生无事的,良儿乖。”

良缘见他又唬自己,便把他托自己买的大大小小的香塞给他,“先生总是这样,什么都不告诉良缘。”她偏过头去,“是了是了,下次良缘被先生赶走,良缘就再也不回来了。”她说完,心又揪着。

左越因笑意更浓了,“先生不唬良缘。”

“当真?”

“真。”他站起来,将腰间的长佩解下。良缘自是明白他的用意,伸手接过来,再没继续说什么。紧揣着这佩,回了自己的房里,定心看起他送来的红楼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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