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崎三石

《因缘生》更

次日早晨,有棋手闻名前来讨教。良缘被人声吵醒,她拖拖拉拉得爬起来,从房里走出来瞧时,大厅里已有好几拨人围在先生与棋手身边。四周有从窗口透进来的光,将一群人笼起来,还有不少棋手排在一边等着,良缘原先在左思山庄没见过这么热闹排场——先生周遭围着的不乏老幼,就连附近的青楼姑娘、打扮精秀的大户人家姑娘,都引来三两成群。奇怪的是,所有人都有默契似的,将声音降到了最小。但即使是这样,那些嬉笑议论声依然还是闹出不小的动静。

她正想回去,在先生身侧站着的小厮偏偏就抬头瞧见了她,她心虚,把头又缩回去。再次伸头,那小厮已经穿过人群,从楼梯一侧向上边走来。人影在一圈一圈绕着,没一会功夫,就到了跟前。

“小姐,左少庄恭候您多时了。”,语气毕恭毕敬得。

她这才看清楚,这小厮也就才十二一岁的样子,朝她交代事情却极一板一眼。良缘本想点头朝他示个意,自己刚才醒过来,没来得及收拾,装束实是有些邋遢,是想要致歉。却被这话说得神情一顿,她沉默,最后连手心里都开始发烫,才轻轻嘟囔,“多时…”又将发丝在手指上缠阿缠得,有些没有底气得问他,“那可是有几时了…”

那小厮见她一副扭扭捏捏的样子,不禁一笑,微微欠身解释,“自棋局起,少庄就命我隔三差五就查看一眼您的动静,约摸着也有一个半时辰了。”

一个半时辰。

好久。

她哪知道向别人藏住心思,红着脸笑起来,“我知道了,我收拾一下就下去。”说完,她就转身小跑回了房,留着小厮在外等着。没多少功夫,就推门从里走出来。

小厮站在门口,见了她一眼,就丢了魂似的,直勾勾盯着她。好一会才觉看得过了,才低眉顺眼得不敢直面瞧着。几次欲言又止,连下楼时还时不时回头望她,怕她跌着了。索性后来也没开口,领着她慢慢到了大厅。

大厅里的人见有人从楼上下来,都自觉地让开来,露出一条小道,她被带着从没人围着的小道上了台。这分明是留给先生下台的路,从这走本就惹眼,她打扮的又太夺人眼球,这几乎大半场的眼光都朝她这兜过来了。

先生的棋依旧下着。人群的视线明明全在她身上,她没察觉,不作声,和以前一样,悄悄跪坐在左越因身旁,把一边的茶沏上,才抬眼去看棋盘。看这局势,是用不了几步了。

果不其然,屈屈三两回落子,对面的人就站起来,深深朝这里作了个揖,转身从台上跳下去,钻入人群里。

有俩童子不知道从哪儿钻出来,一个在棋盘前站定,盯着棋盘上好一会就匆匆离开了,另一个才跪下来着手收拾。良缘将茶端起来递上,另一只手就默契得接过来,慢悠悠得喝了几口,又将茶盖扣上,递回给她。左越因看她小心将茶杯搁回桌上,才提了嘴角浅浅地笑,“良儿来了?”

她嗯了声,照旧伸手替他整理起衣服,这里拉拉那里叠叠,“先生今天这么有兴致摆了个擂台么?我看这形势,猜着还有人在门口分析棋局呢。”

左越因笑意又浓了几分,“本来就三俩想与我切磋弈技的,我见你还没醒,”他向她顺手收拾的方向侧了侧身子,就那么直接得瞧着她,“就想着打发时间来着,结果也不知何时来了那么些人了。”还没等她回答,他便按住一旁童子在棋盘上忙碌着的手,那童子一下便懂了, 幽幽起身,朝厅里的人喊道,“今日弈局到此结束,各位请回吧。”

台下一众哗然。

“先生怎么不比了?”良缘撤了动作,看他缓缓起身,又望了望台下正纷纷离席的看客,一时间有那么些手足无措。

左越因笑看她反应,随即低下头半弯着腰,抬手,用食指轻轻扣了两下她的额头,“这不,我的主客来了不是。”那笑的,可真是要把人的魂给牵走了…


京城好。

良缘来的这几日都没尝到京城好在哪儿。倒是因为,先生留着,哪儿就是好地方。

她不喜欢惹别人看,便回房戴了个面纱,先生就留了一个小童在他们身边跟着,她难得的好心情,掏了不少的银子,偏要抓在自己手里。先生就由着她,上一次是没好好陪到底,今天算是补偿。

节后的街也不见人少,延续了之前的年气。灯笼依旧挂着,却不再点起来了。这一行,她是想给先生添置几套衣裳,往年都是在姑苏过的节,衣服都是她提前安排好的。今年就不一样了。

其实是固执的观念:新年要穿新衣。是希望新的福气能够一直眷顾着先生。是唯独先生不能出事的。

偏偏先生在身边就是招摇,到哪里都不能停留过久。她就气不过,一句两句得调侃。左越因倒是坦然,招摇的哪只是他。他目光也不停留在四处,就望着她,游转在一个铺子一个铺子之间。

结果忙活了一个下午,就只淘上了一卷绸子。

童子笑吟吟得和左越因面面相觑,觉得这位小姐可真是会闹腾。这活生生得左少庄,成了个陪同护卫似的。

果真,关系不一般。


等天彻底暗了,良缘才想着要回去。一路上心里不甘,不肯说话。左越因知道她想什么,开口便替她找理由,“良儿去年给先生添的新衣,先生还没来得及穿,”他低头给了童子一包银两,差了他回去,“不着急的。”

良缘听明白先生在安慰自己,就举起手上的绸子,晃了晃,示意给他看,“今年少,良儿打算亲手做。”她松了口气,甜甜得笑起来,“东西在精不在多,先生说是不是。”

左越因7见她开心起来,也笑了。只要良缘眉间一舒,弯弯的眼眯起来朝他一笑,他也会如此,不由自主得笑起来。“是。”

这一对视,不知道得,还以为是俩个躲在世外桃源里的仙人,渡不过尘门这一关,下山会情劫来了。

又有人驻足观赏,左越因注意到了,牵着她走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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